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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的金银铜铁时代

发布时间：

2024-07-10

我们现在在丧失一种能力，一种深度思考和回顾总结的能力。

曾几何时，深度的沟通和类似于灵魂的交流，还是比较常见的。当然，不是指正常社会中的交流和沟通。而是指在特定被监管的场合里，你还是经常能听到一些来自于心底里的声音。正常社会里的声音总是令人提不起兴趣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饭桌上和生意场上以及娱乐和会场里，总是很难让人与真诚和深度联系起来。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办理刑事案件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经常听到一些真话，它就像偶尔闪现的萤火，并不是一直都会出现，但是概率要比办理其他案件大很多。

还有一种听到真话的途径，就是和老人交谈。暮年的老人已经有了岁月的沉淀，也已经不再把日常的社会生活当做生活的重心，少了一些参与感，反而能够面对和观察的更加从容和客观。当然，无论是监管的场所还是老人的交谈，都不能绝对化。再当然，也无需过多的解释，大家不傻。

那些听到的故事里，有最真诚和客观的讲述，毫无藻饰，也有吹大牛和吹小牛的描述，绘声又绘色，有画皮，不同气质和色彩的画皮，画皮后面藏在皮囊里的真实很难知道，有赤裸裸的安静的绝望，当一段旅程即告结束，绝望都从撕心裂肺变得悄无声息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礼貌喷洒在绝望之上，合时宜到让人开始怀疑时宜。

他们，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也深度思考过自己的一生，思考过一生中的自己，也思考过自己一生所处的时代，以及时代的变迁。而不同气质的故事，就是在思考之后的不同化学反应罢了。了解了这些故事，了解了这些故事的化学反应，了解了这些形形色色的自己，大概也就了解了那些远去的和当下的时代。

人类分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黄铜时代、黑铁时代，在大时代里，没有国家不受影响，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没有职业能够超然脱俗，也没有社会活动不受影响。法、法治、法律人以及各种诉讼和非诉讼活动，均概莫能外。

法的黄金时代，是什么模样呢？大致应该是无为而治的模样！是法能够完全影响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但人们却不自知，以为根本就没有法，日常生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这是老子的主张和他的乌托邦，是无为而治的理想状态。是一个社会民众不需要辛勤劳作就能有所收获的状态，是不同角色的法律人完全自动履行自己的职责，能充分理解法治的本质，不需要民众花费精力就能够处置好纠纷，于无形之中引导社会运行的状态。没有人会因此状态而感到意外和难得，而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是一个心怀满足的状态，对法治，对生活，对社会，都是如此。

故事的讲述者中，有人提到过类似的故事，不一定完全是法治故事，更多的是他们所经历的之前的时代中如火如荼的热情和创造力，似乎一切都是毫不费力就可以得到的，当然并非指物质，而是能够让人感受到心怀满足的那部分东西，至于是什么，也很难讲清楚。但是，他们流露出来的满足感还是能够轻易的震撼到当下的时宜，从讲述和讲述之后的反差中可以形成内心确认的证据。这样的讲述里和讲述的表情里，没有画皮，没有吹大小牛，没有伤悲和安静，有的是血脉的喷张和热情的高涨，他们说这是他们经历的黄金时代，我心里想，狗屁，这怎么能算黄金时代呢？！黄金时代应该感觉不到才行，觉得一切都正常才对，似乎不应该有太多的热情和兴奋，应该是那种类似于皇族的雍悠的感觉，这些故事听到了类似于贵族和将军的感念时代的感觉，少了皇族的当然感。距离黄金时代还差点意思，应该算是白银时代！

法的白银时代，是什么模样呢？大致应该是付出有回报的模样！是一个两头都兴奋的状态，一头是付出的兴奋，另一头是回报的兴奋。是一个法治运行在法律人的参与下能够起到作用的状态。法律人知道自己的工作有价值，也就愿意付出努力和成倍的努力，因为这样就会得到和成倍的得到价值的回报。每一起无罪案件之中，或者每一次尽心尽力的非诉讼业务中，当看到回报的那一刻，感念之情会油然而生，为艰苦的付出，为甜美的收获。我想这大概是我听到的故事中最多的情形，耕者有其食的故事，耕者有其食的时代。

法的黄铜时代，是什么模样呢？大致是忧郁困苦的模样！是一个画问号的时代，是一个在年老之时需要用画皮来掩盖自我的时代，需要靠吹大小牛来强颜欢笑的时代，是一个需要粉墨登场又不敢卸妆的时代，是一个怀疑和忧郁的时代，是一个无法满足和困苦的时代，是一个努力不会得到尊重和回报的时代。充满困惑和常感辛苦是这个时代的特点。

法的黑铁时代，是什么模样呢？大致是信仰崩塌的模样！是一个突破黄铜时代自我忧郁困苦之后相互残杀的时代，是一个纵欲作乱和血色弥漫的时代，是一个大地一片同类哀嚎的时代。黑铁时代的法治是最糟糕的时代，你能看到为所欲为，也可能看到法被利用和践踏的模样，这些被践踏后的法治的容貌不忍直视。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被修复，似乎也毫无希望。这样的故事里连画皮的影子都不见了，也没有大小牛的身影，到处弥漫着哀嚎和丧气，最后变成了赤裸裸的绝望，安静且礼貌。

大时代里的小人物，难免会有个人色彩。大时代里的小人物，也勾勒出了一幅幅大时代的样貌。时代样貌的变迁永远不会停歇，就像是历史的车轮一样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在时代的洪流里，我们都需要有所思考，以匹配我们所遇到的时代。

我们是听故事的人，我们也是将来会讲述故事的人。